沙漏(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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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罗老板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海警官,是你吗?”
海姝说:“罗总, 想?清楚了?”
罗老板忙道:“我这回头想到了些事, 你在哪里呢,我来见你一面。”
海姝报了酒店的地址, 半小时后,在酒店对面的餐厅, 她与罗老板分坐两侧。
罗老板看上去很紧张,说话吞吞吐吐的, 明明已经决定坦白, 但在真正开口之前,还是很犹豫。
海姝对此很有经验,也不催他, 独自刷着手机。
“那个……”罗老板深呼吸, “海警官, 钟总的事,我可?能确实负有一些责任, 可?我也是没办法。”
海姝放下手机,耐心?地看着他。
罗老板说,他和钟疆吵了一架不假, 但是后来钟疆投资不顺, 把家当都亏完了, 来找到他, 痛哭流涕, 说想?回到家具行业,求他给自己货。他知道这?钱可?能会打水漂, 可?还是愿意拉钟疆一把的。钟疆就是他的老大哥,他无法忘记当年钟疆是怎么帮他。
但就在他决定帮钟疆时,他的妻子?突然阻止了他,说什么都不让他帮这个忙。他非常不解,妻子?向?来是个很平和的人,也很善良,不该见死不救。
在他的逼问之下,妻子?终于哭着说,不久前有人接近她,告诉她——我知道你们家的秘密,不久钟疆会来找你丈夫帮忙,你告诉你丈夫,拒绝钟疆,否则,你们?的秘密将出现在警察局的桌上。
海姝问:“什么秘密?”
事已至此,罗老板不得不说:“我先声明,我们?没有犯法!但是吧,我们?做生意,总要踏进灰色地带的,利用漏洞什么的,让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钟总他们也是这样,都是行业内默认的规矩了。只要不被举报,就查不到我们头上。要是举报了,就,就难说。”
海姝问:“那个警告你妻子的人是?”
罗老板摇头,“我不知道,是个男人。海警官,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那件事之后,我们连灰色地带也不敢去了,真的!”
海姝不解道:“但罗总,你生意做得这?么大,一个威胁就能奈何得了你?”
罗老板一拍大腿,“嗐,你是不知道!那人绝对是懂法律的,我老婆就是学法律的!他给我老婆列法条,证明我们?绝对要坐牢!我是不懂那些,但我老婆懂啊!我老婆都吓成那样,我能不怕?”
罗老板回去后不久,海姝又接到另一位家具商的电话,这?位也是她今天去见过的,他打电话来的目的和罗老板一致,也是在被海姝敲打之后,越想?越害怕,担心?自己也像钟疆那样,所以说出了拒绝钟疆的实情——因为生意上的小动作,被一通匿名电话警告。
海姝着重问了对方,匿名者有没有提及法律层面的东西,对方忙说有,匿名者绝对是个玩法律的高手!
海姝将他们?的证词整理出来,抱臂思考,现在钟疆的自杀脉络已经越来越清晰,他和侯苹在家具行业做得好好的,却突然转向?陌生的行业,这?其中一定受到了某个人的唆使?,唆使?的目的是让他们失去打拼来的所有。
在这?个阶段,钟疆和侯苹还有救,不至于一个自杀一个疯癫,但他又通过威胁他们?的老合作者,断了他们东山再起的路。
而这个人,精通法律。
海姝的视线转向现州乡镇农业银行,钟疆和侯苹在这?里血本无归,申请贷款又被拒绝,而?刻心?律所帮其副总郑某打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官司。
友商、银行……这些将钟疆推向自杀的因?素,背后都有一个精通法律的人。
如果说罗老板描述的人还面目模糊,那么现州乡镇农业银行背后的身影已经非常清晰,高明雀的刻心?律所。
上次谢惊屿调查过高明雀的身世,查到了她和她养父母的故事,而?更深入的调查还没有进行。
说曹操曹操到,海姝刚想?给谢惊屿打电话,谢惊屿回来了。打开房间门,海姝看到谢惊屿时差点没认出来——中分假发,条纹polo杉,扎住上衣的西装裤,大头皮鞋,长方形手包。
这是什么过气小开雷人造型!
谢惊屿将假发摘下来,连忙照镜子?。
海姝看笑了,“你那寸毛还怕被压趴?”
谢惊屿仔细整理了半天,臭美?,“这?还真被压趴了!”
“不可能吧?你头发那么软?”说着,海姝没忍住上手感受了下,“啧,猪毛一样,还软?”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
海姝收回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动手动脚了,“咳……”
谢惊屿连忙拿来酒精喷雾,“扎着了?扎哪里了?有没有流血?快来喷喷!”
“……”海姝气?笑了,刚才的尴尬顿时消失,“阴阳怪气你最行!别讨嫌了,今天怎么样?”
谢惊屿挑了挑眉,“收获丰富。”
上次海姝去见侯苹时,谢惊屿并没有跟随,他找夏涛要来钟勋的照片,打扮成钟勋当年的样子?,为了更像,还在脸上抹了粉,降低轮廓的棱角感。
如果侯苹是个正常人,这种扮相当然一眼就能看穿,但侯苹不正常。
谢惊屿向?侯苹的医生护士说明来意,并且出示了当地警方的许可?,侯苹的医生把她接到一个空着的房间?,“侯姐,有位姓钟的先生来看你了。”
侯苹疯归疯,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懂,嘀咕道:“钟?钟家谁还会来啊?”
谢惊屿推开门,站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侯苹看到他的一刻就不动了。他上前几步,却没有走得太近,哽咽道:“妈。”
侯苹激动不已,“儿子?小勋?你怎么回来了儿子?”
谢惊屿说:“妈,我想?你了。”
侯苹哭起来,凝视着谢惊屿的脸,又似乎觉得不对劲,猛地摇头,“不,你不是,你骗我!”
谢惊屿说:“我怎么会骗你呢?妈,真的是我,我回来看你。”
侯苹不让他触碰,捂着耳朵尖叫,“不!不可能!你别过来!”
谢惊屿伸出手,“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是你的儿子?还能是谁?我在缪灵教过得很苦,我是逃出来见你的!”
缪灵教三个字似乎刺激了侯苹的神经,她躲得更厉害,“你来抓我!不要!求你放过我!你不是我儿子?!”
谢惊屿哀伤道:“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你为什么说我不是钟勋呢?”
侯苹嘶吼道:“因为他早就死了!死了!”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剩下侯苹急促的喘息。片刻,谢惊屿说:“妈,你怎么这?样说?我活得好好的,我从缪灵教回来看你啊,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爸呢?怎么没看到爸?”
“啊——”侯苹尖叫:“他死了!你们都死了!你滚!我不跟你走!”
谢惊屿冷淡道:“他们?为什么死了?是因为佳佳吗?”
侯苹的尖叫停下来,一双枯萎的眼睛死死盯着谢惊屿,“儿子?,儿子?——”
谢惊屿说:“妈,是我,你说得对,我已经死了,我来见你最后一次。”
谢惊屿承认死亡之后,侯苹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仿佛这?才是她所知道的真相。她哽咽着走向谢惊屿,眼中全是懊悔和自责,“是妈妈爸爸对不起你,不该把你拖进来,你对不起佳佳,我们对不起你。”
谢惊屿柔声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