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检查,自己不会偷看。
孟筠将信将疑地绕到一处书架后,见周遭无人,宽衣验收,目中所见惊得他血脉逆流、眼花耳鸣——一根健康得过分的阳物茁壮垂耷,给他的欣喜蒙上一层因陌生而激发的诡异。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想象不出健康的身体应是什么模样。求来的这根真是他的吗?还是什么移花接木的术法?他搞不清楚了。
时间紧迫,没空深入思考,他旋即道了告辞,离开神殿而去。
储君府,储君府……
心中念着这三个字,疾步逐渐变成小跑。
储君府,储君府……
出了宫门,又变成没命的狂奔。
他多年不曾这样不顾形象地奔跑了,禁中的生活让他即使忙碌也保持端正步态,可此时此刻,他用尽全力,几乎把一颗心脏跑得从喉咙跃出。
狂奔有了回报,气喘吁吁地立在储君府门前时,他将刚欲乘轿出发的前桥遇了正着。
“筠郎?”
她错愕地看向孟筠的身影——面色绯红,气息不畅,一只手虚扶着外墙,另一只手撑在腿上。这反常的模样让前桥心惊:“怎么?可是宫里出事了?”
孟筠的面上粲然绽放了笑容,他不说话,只是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笑容驱散了前桥的紧张,可是旋即,那股因见面而产生的惆怅也卷土重来。
“你有事找我?来吧,上轿,我要进宫,路上细说。”
孟筠在侍从搀扶下登轿。他脖颈尚有汗珠,令身上淡淡的熏香味扩散在周遭,那是前桥熟悉的眷恋气味。他为何奔跑而来呢?是经过秀若提醒,意识到最近过分,心生惶恐了?可他在微笑,又全然不像来赔礼道歉的。
“殿下今日有何安排呢?”
其实她没什么要事,甚至开心于孟筠的主动来访,但也出自小小的报复,她决定端起架子。
“上午和皇元卿一起考察载宁的功课,下午有些策论要看……怎么,你有要紧事?”
“带我同去可好?”孟筠竟然一反常态地发起邀约,“我不干扰你,就在一旁等着。”
这乖觉的态度让人满意,但前桥收敛表情,佯作不解:“你有事就直说,或许我可以推辞掉这些安排。”
孟筠摇头:“不必管我,做你自己的事就好。我等你忙完。”
不错,终于学乖了。
前桥侧头间藏好得意的微笑,不再多说,将孟筠带入内宫。
——
6
“仙儿,载宁这里有我就好,你若有事,先走无妨。”
皇元卿暗示前桥数次,若她与筠郎有约,可以不在这儿耗着,可前桥浑似没听见,他干脆发出逐客的明示,就连载宁都说:“皇姨,你走吧……与人相期,别让人家久等。”
前桥有意打磨孟筠的脾气,也借此报复他长久以来的回避,硬是在载宁处逗留到正午,出门一看,孟筠还老老实实坐在外面,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看到她的同时,桃花眼中绽放了温柔的笑意。
前桥缓缓走来,意有所指道:“看来今日司造局没有安排,你清闲得很啊?”
孟筠道:“我请了一日的假,今日不想工作之事。”
“那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想法,只是想陪着你。你下午要去恒明殿看策论吗?”
他这么配合,让前桥积攒的不满消失大半,觉得和他置气甚是没趣,也不愿意晾着他报复了,摇头道:“不看啦。想到你在枯等,我也看不进去。难得有空同行,我们换身衣服,在京都走走吧。”
两人用过午膳,才出宫门,前桥问他想去哪,他依旧没有主意。身为宫官,平日里只在那几个重要的内局打转,如今乘轿走在京都街上,才感慨于世上的路有那么多,想与她共赴的去处一个接着一个。
前桥看出他没想法,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带他去了京郊新集。这里是荆国加强国际贸易后对罗坞镇的延伸,所贩卖的东西却与罗坞不同,不再是满足贵族奢侈体验的风尚产物,而是琳琅满目的多元商品。
与兴国建交以来,关于其历史与文化的描述性文章开始畅销,不少文学作品由通晓荆兴双语的女丁翻译而来。这些新时代学者拥有对兴国的文化理解,同时立足荆国视野,译作扬长补短,在充分展示本土艺术性的同时降低了文化冲突,让荆国对兴国的蔑视印象得到扭转。
如今在京都最受欢迎的书之一,作者为朱文苑,也就是卯卯。她的游记刊登在一份京都专供的市井杂报上,成为报童增加销量的重要卖点。
与此同时,两国之间的家庭融合也变多了,这恐怕要归功于新君对男子言行做出了新的表率。当兴国女子拥有更多选择权,不再做“恨嫁”的姑娘,以己之好择优细选,婚姻不顺主动和离,力减年纪焦虑和失家焦虑,为兴国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单身汉。时代让男子纷纷图变,以兴君为楷模,洁身自好、谈吐优雅,新“雄姿”拔地而起,曾经用于嘲讽的“小白脸”都变成褒义的夸赞。
就连荆国北部,甚至短暂流行起娶兴侍之风,但文化差异非短短几年可以磨合,这股流行最近又停了下来。
荆兴两国的合力使西梧形同孤立,在小规模战争中吃过几次亏,终于学乖了,不再以抗争为要,转而申请参与双方共赢之谋。但整个荆国都知道,西梧狼子野心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民间呈现出一种与对待兴国截然相反的态度:不友善,不接纳。这省去了前桥做舆论管控的麻烦。
虽然没有高高在上的战略视野,但民众对苦难往往记得更清。战争、奴役、操纵死亡军士的邪教,就算这几年新生的孩童,没有经历过那段战争时代,都会被长辈反复叮咛,警惕西梧邪魔的侵害。
有些教训并不一定靠受伤和鲜血才能深入骨髓。
她与孟筠穿梭在新集,看那些来自兴国的书籍、绘画、图案,粗犷而实用的工艺品,甚至还有产于本地的奇珍异兽。这些年所见所闻给了前桥更广阔的视野,出门在外,就连梁穹的知识面都不及她了。
她向孟筠挨个介绍,如数家珍,吸引来不少客人驻足,店老板生意从未有过这般兴隆。
逛完了集市,两人又去吃东西,前桥照旧询问孟筠要什么,他照旧回答“都好”。
一次两次这样可以,三番四次这样,前桥又觉得他有敷衍的嫌疑了。况且孟筠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她开口时保持倾听和附和,逛街像是她给予的一项任务。
“你在想什么呢?”
“嗯?”孟筠笑了,“想我们吃的东西,怎么了?”
“没怎么,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前桥无奈道,“你若觉无聊,我们就去做些别的。”
“我不觉无聊啊。”
他怎会觉得无聊呢?和心上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去哪里,每分每秒都不无聊。
“可是我们今日难得相伴,这样没有目的地走来走去,你不无聊,我都要无聊了。”前桥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仙家道的鸢都湖泛舟吧,今日阳光不刺眼,可以划一条船去湖心亭,自己捞鱼烤着吃。上次珉儿过生日,你没来,没机会品尝我的手艺,不知道我现在可厉害了。”
是啊,好遗憾。孟筠顺从道:“好,就去鸢都湖。”
说干就干,两人租了马,出西城门,沿仙家道一路飞驰,快到目的地时正逢将散的乡集,于是下马牵行,随众人走走看看,真有一物入了前桥的眼。
摊主是位大娘,卖藤编的木镯,这种工艺有讲究,特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