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区门口。
申屠念停下,准备分手。
赵恪接了狗绳,但人没走,站原地等她打上车。
等车的时间反而比来时更漫长。
他们并排,申屠念站在他的右手边,眼睛看着来车的方向。
分不清是在看车,还是在看他。
很容易让人自作多情。
误判两次后,赵恪有点烦躁,他牵过小狗,绕到她的另一边站好。
现在是他看她的方向了。
申屠念当然t不到他为什么突然换位。
她侧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很糟糕,像在生谁的气。
总不会是因为她吧。
申屠念不知道。
她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比路边的灯泡还亮还闪,差点撑不住冷脸。
赵恪不耐烦道:“车什么时候来。”
又一句似曾相识。
她想到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是他和她,也是等车。
人物,关系,都没变。
他们之间到底牵扯太久,纠葛太深。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一场记忆海啸。
申屠念眼睛盯着柏油马路,后脑勺对着他。
“其实,这次回来看到你和周家宝关系缓和,是我第三高兴的事。”
赵恪没问她第一和第二高兴的事,是好奇,但他没问。
他说:“因为矛盾点不在了。”
他话里有话。
申屠念直接问:“你说的矛盾点,是我吗。”
赵恪没回应。
但心知肚明。
车到了。
申屠念挥手,和小狗再见,和他再见。
以为这就结束了,总该结束了。
“申屠念。”他喊住她:“你……”
她等了半分钟,没等到具体内容。
司机师傅按了按喇叭催促。
申屠念:“我一切都好,赵恪,再见。”
说完,结束。
赵恪想问,之前那个没有接通的电话,是她无意之举,还是真有事。
这话在他舌根缠绕了一路。
直到他们走到小区门口,直到他们等到了车,直到她坐上车,直到那车开到很远很小甚至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始终没能问出口。
但她好像也回答了。
答案似乎也是他想听到的。
马路空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人一狗还傻愣着站在路边,不知道为什么。
赵恪拉了拉手中的绳,示意该走了。
小狗不动。
赵恪半蹲下,摸了摸他的头。
“明年还会回的。”
“汪汪。”
——真的吗。
赵恪不知道。
小狗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在安慰。
好像是为了兑现那句“一切都好”。
申屠念将自己坦诚在互联网之下。
这表现在,她更新s的频率大大提高。
日常的早中晚三餐,上课中途的咖啡店,明媚到刺眼的阳光,波光粼粼的塞纳河,躺在草坪上享受日光浴的新鲜周末。
也会无奈,被堵在地铁站看暴雨如注,手机里是教授今日翘班的通知。
也会焦躁,对着看不出原貌的画纸苦闷一下午,找不到灵感和思路。
更多是正向的。
泥土和铁丝交错的雕塑作品,她拿着修理下水管道的工具玩得得心应手。
阳光下晒到透明的发丝,她和朋友出海海钓,收获颇丰,照片里申屠念倒拎起半身高的蓝鳍金枪鱼,笑着比赞。
逛清晨的跳蚤市场,去农场喂小牛,最后选一瓶合眼缘的葡萄酒,乘兴而归。
每周不止一次的展览速拍。
排队才能买到的甜甜圈,很甜,甜到掉牙,但下次路过还是会排。
中间有一段她换了房子,从单人公寓搬去和朋友合租,后面的照片里,偶尔会出现一个综发碧眼的外国女孩。
申屠念更新频繁后,最高兴的是周家宝。
他被带偏了,玩s比朋友圈更勤。
互动第一名还是申屠念,也不管时差,看到了总会留那么一两句。
他评论总喜欢圈人,有时是秦榛,有时是葛旻恩,托他的福,申屠念的s互关数量稳步上增。
其中还有一个号,也在周家宝的常用里,但从来不给反应。
申屠念好奇,点进去看过,账号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posts/followers/follogs数量全是0。
看着太像一个假号了。
感恩节前后的一次聚会。
应该是在她的公寓,邀请了四五个人。
桌上摆满了复杂的餐具,高脚蜡烛像战士守护着整桌美味,当中央,打扮得特别圣诞树的约克夏蹲坐在某一只大白盘子里。
稍不注意,以为是置景。
约克夏是一个法国男孩的爱宠,走到哪都带着,连聚会都不舍得落下。
聚会的最后。
申屠念好像喝多了,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两颊微醺,眼眸里藏着星星。
她一手举着空酒杯,一手托着腮傻笑。
边上有人问她,whyareyoad?
申屠念笑着摇头。
“我突然,很想念我的小狗。”
她醉了,不知不觉回了中文。
光线时明时暗,镜头混乱,麦克风贴着杂音。
短短几秒的视频蒙上了一层颗粒感。
只有她的声音是准确的,一点点沙哑,一点点孤独,足够引人心颤。
她是真醉了,才会将内心最脆弱的这一面暴露在众目睽睽里。
那是巴黎时间的凌晨2点55分。
也是北京时间的早上9点55分。
周家宝看到了,反手一个,附带一句:快把小狗给她。
秦榛葛旻恩沉贤跟风盖楼,话锋都指向某人。
申屠念清醒后,看到评论。
她终于知道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号是谁了。
几天后,那个“假号”更新了第一条内容。
是一段小狗沿着草坪散步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