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依旧拿湿漉漉的眼神看文清让,后者被他盯得有点受不了,“……怎么了?”
“我得看着你,不然你就跑了。”
司机方才就时不时从后视镜打量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口,“小伙子没少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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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一路无惊无险地折腾回了酒店。两人走到顾以诚房间门口,文清让问他,“你房卡放哪了?”
“房卡……什么房卡?”顾以诚满脸迷惑,片刻后莫名不好意思起来,惊讶中透出点期待,“我们是来开房的吗?”
……你这个情绪变化,层次还挺丰富。
文清让在心里叹口气,放弃同醉鬼交流,开始在对方身上找房卡。顾以诚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乖乖让他摸。
所幸走廊上一片安静,不然这番举动被人看到,很难解释。
他在顾以诚的裤子口袋里摸到房卡,怀疑对方要是被别人捡走,这会连银行卡密码都抖了个干净。
原本只打算送到门口,最后文清让还是妥协了,跟着一起进去,把人安顿到床上。顾以诚大约折腾累了,也没再抓着他胡言乱语,躺下睡了。
空调温度适宜,被子也好好地盖着,应该没什么问题。文清让确认过这些,准备去楼下便利店买盒解酒药。
手机在这时突兀响起,屏幕上的来电人是文清韵。
床上的顾以诚脑袋动了动,没睁眼。文清让怕吵醒他,匆匆往外走,小心拧开门把手。
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只会是非常要紧的事。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心脏,向下沉。
门轻轻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文清让按下接通。
“哥,”寂夜之中,那边的声音格外平静,“医院刚才通知我,说他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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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见~
第十二夜(11)
头疼,好像有人在用小锤一下一下敲自己的脑袋。
这是顾以诚醒来的第一感受,然后意识到那小锤是具象化的消息提示音,此刻正嗡嗡响个不停。
室友戚风睡眠质量很好,毫无反应。
顾以诚艰难掀开沉重眼皮,摸过手机。节目组的群里弹出几条通知,他眯着眼睛快速浏览,大意是文清让家里有急事,会缺席这两天的排练和周五的录制,综艺这边临时请了一位华城音乐学院的老师,填补本期主理人的位置。
什么时候走的?
他坐起身,瞬间清醒了一点,退出群,看到置顶联系人的那条未读信息。
[清让哥:药放你床头柜上了,记得吃]
发于凌晨一点,后面没有其他内容。
顾以诚目光投向床头柜。放在那里的除了一盒解酒药,还有两瓶电解质水,以及牛奶面包三明治之类的东西。
甚至连自己可能会错过酒店早餐都考虑到了。
他想问问对方那边的情况,在输入框里斟酌一会,最终把那些字都删掉了,只回复一句谢谢哥。
头依旧昏昏沉沉,有些虚浮乏力。昨晚他确实喝得有点多,但没到断片的程度,知道是文清让送自己回来的,也大致记得发生的事情。
那些话,换作清醒的时候,是不太敢说的,就当自己借酒发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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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朝的葬礼定在星期五早上,冷冷清清,没几个亲戚朋友来参加。
文清让的母亲秦宛自从离婚后,默认前夫与自己再无瓜葛,那些当年与他有过情缘的女人也不曾露面。
其他人得知消息,多数回几句不痛不痒的节哀就没下文了。人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指望还能维系什么社会关系。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兄妹两人开车返回市区。澜城市中心新建了几座大型商场,近两年逐渐发展成网红地标。文清让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感到一阵陌生。
他18岁离开澜城去上大学,起初每学期寒暑假会回来,后面只是偶尔到医院探望父亲。生活重心和珍视的人都不在此处,家乡对他来说早已成为一个遥远的符号,父亲的离世似乎切断了他与故里的最后一点联结。
工作日,商场里依旧挤满了人。两人在一家 stand稍作休息,文清韵看着他面前摆着的冰美式,语气有点好奇,“我记得你现在不喝咖啡了?”
“这几天没怎么睡,有点困。”
他方才想随便找个可以坐下的地方,路过这里时忽然想起,顾以诚似乎格外钟情这家店的冰美式,在排练厅整天把咖啡当水喝。
咖啡因让心跳加速,带来失控的兴奋感,文清让已经习惯了去规避那些可能会使人上瘾的东西,但偶尔一次也无妨。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文清韵在搅拌她那杯拿铁,平静道:“我现在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文清让陷入沉默。
当年文朝车祸之后,医生就说他基本上再无苏醒的可能,油尽灯枯是早晚的事情。文朝年轻时恣意风流,生命的最后几年却毫无尊严,但本人并不知晓,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眼下的结果对于所有人都是解脱。
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料理后事的只有他生前不曾在意的儿女。
文清韵葬礼全程表现得异常冷漠,对个别亲戚的小声议论充耳不闻。文清让也很难说清,悲伤究竟在自己心头占据几分。父亲的离开并没有带走蒙在他人生上的阴霾,反而因为这层联系被切断,让他感到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