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可能活不到这个冬天了,甚至可能活不完这个夏天了。”
“真的,我没骗你。”
“我能看懂那些东西,我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你看,我就说多读书有好处吧,最起码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林宙的自语带着笑意,可那种口吻怎么听都不像是该笑,反而透着无比的凄苦。
黑暗中,房间里只有从外面路灯偷来的光亮,打在林宙的脸上,映在薛灿星的身上。
镜头中,林宙这种自嘲死亡的演技,简直可以封神,看的很多人都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可川导的目光在监视器里却紧盯着薛灿星。
即便他脸上的光亮不足,甚至还蒙着黑暗的雾,可他的表情,他的一言不发,他的默默聆听,他的良久守护……
都是他在这一刻,接住的戏。
薛灿星不是一个躺在黑暗中的工具人木偶,他的神情有变化,他的心里有活动,相较于林宙更加疯魔的表演,薛灿星内敛着情绪,隐藏着悲伤,仿佛与在光中疯魔的林宙形成了对比。
林宙的疯魔,还在光中,还在明面上,可已经被黑暗笼罩着的薛灿星,他的身后仿佛是一望无尽的深渊。
这场演技的交锋,林宙发挥的很好,他自己的感情也得到了抒发,在导演喊“咔”之后,他感觉整个人蓄着的情绪都得到了舒缓。
可等他扭头看见薛灿星的时候,发现他就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病房中的角落,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整个世界给遗忘了一样。
“哐……”
林宙有些错愕,他想要上前说话,却被川导给拉住了,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过去,随即便带着他回到了监视器看回放。
也就是看了回放,他在看完了自己的表演后,便在第二次着重看着薛灿星了。
川导这场戏并没有将镜头全部给到薛灿星身上,而是在二人之间互有特写,也都在各自的情绪变化时,各有侧重。
看完之后,林宙也是被惊到了。
“哐哐这是,还没从角色中走出来?”显然是了,林宙问了句废话,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在他自己沉浸于演技爆发的情绪中时,薛灿星竟也陷进了自己的人物深渊。
此时画面中,光与暗的对比,癫狂和沉默,被宣告死期的林宙,仿佛映射着薛灿星那埋藏起来的内心世界。
林宙的疯狂和自述,就像是生命最后燃烧的野火,点亮了薛灿星尘封压抑着的过去,留守儿童,缺失的爱,过早地承担,最亲近的老人去世,对外界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自身命运的反抗……
那些隐藏在开朗乐观傻天真之下的,是从不曾被城里人看到过的真相。
也就是从这场被插叙到电影里的情节结束开始,林宙便总是想着叫薛灿星出去,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医院,离开这座囚禁着他们两个人的樊笼。
但不管林宙怎么说,薛灿星都没有做声。
直到有一天,林宙趁着薛灿星睡着的时候,连夜带着简单收拾好的背包,连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忙塞了点自己会用的药后,就趁着医院里的人不注意,跑出了医院。
结果等他离开医院大门,开心地看着外面的街道时,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大笑,却突然发现,从路灯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有点黑的少年。
他背着一个大包裹,身上衣服穿戴整齐,同时走到他面前时,还塞给了他一件运动装。
“你……”
林宙错愕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自己怎么说都没反应的薛灿星,竟然会比自己先逃出来,此时他甚至还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看人又回头看看医院大门。
“别看了,快换上吧,晚上冷。”说完,薛灿星便伸手拿过林宙的背包,都背在了自己身上扭头向外走。
“等等,你怎么会先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啊,不对劲啊!我前几天那么说你都无动于衷,今天怎么会……”林宙一边换衣服一边连忙追了上去。
整个场面颇为滑稽,不过也是此刻的氛围,让所有看着的人心中一松,毕竟刚才逃离出医院的时候,还是万分惊险的,生怕一个出错,林宙就没逃出来被发现。
“我又不知道你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会做。”薛灿星停顿下脚步说了一句,随后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了两个有点凉了的馒头。
“昨天剩下的馒头,有点凉了,你要不。”此刻薛灿星完全就是在和平辈的人在说话,没有任何的雇佣关系,二人之间是朋友,也是损友。
“你怎么用塑料袋包着啊,多不环保啊,也不卫生……诶诶诶,别拿走,我吃我吃,我就是说说嘛……”
林宙恢复了活力,仿佛以前一直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他,换好衣服抢过馒头就直接塞在嘴里,看起来真就像是个和好哥们一起从寝室里半夜逃出来玩的一样。
略有些晦暗的路灯照在二人的身后,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次的‘出逃’并不是出来玩的,而是走上了一条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电影《麦子熟了》5:他死在晨曦里
从医院出来,林宙兴奋不已,哪怕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可他压根就没有困意,甚至还直拉着薛灿星,要带他去玩他从未玩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