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的人就不能给好脸色,否则容易蹬鼻子上脸。
何缜就是个绝佳的例子。只因前桥留他在房内聊了会儿天,就已让他获得了半个主人的底气,第二日再来拜访时,一股脑带来了两大马车东西。
梁穹还没起身,唯有早起练功的成璧接引,他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看着何缜指挥车夫卸下几口箱子,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我的嫁妆。”何缜道,“既然府中已留有我的居所,我也来京了,何必让那院子白白空着?”
成璧哭笑不得:“梁庶卿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还没成婚,这样做会对你名誉有影响。”
“若我另嫁她人,的确会有损名誉,可我又没有改嫁的念头。”何缜言之凿凿,“既然如此,便只是早晚住进来的差别。”
继千里寻妻后,他又带资进组,何缜外露的性格已让成璧为他尴尬得脚趾扣地,却因没他这么能言善辩,不知如何劝说。
何缜见他为难,指着其中一口箱子对他道:“这里有箱东西,是特意送给江师兄的。”
“送我?”成璧大惊,摇头道,“我可不能收。”
“师兄放心,不是钱财,是书。”何缜冲他眨眨眼,意有所指道,“那日所言之事,愚弟说到做到,望师兄能行个方便。”
书?……房中书?
这么短时间内,他能搜集一箱子,行动力竟可怕如斯。成璧没有公然受贿的胆量,更因箱中之物心虚,轻咳一声道:“我做不了主,容我去请示公主和庶卿。”
“梁庶卿在啊?”何缜听罢,一屁股坐在箱子上,“那我在此恭候师兄吧。”
成璧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何缜仍旧不尴不尬地坐在那。
一个男孩,数口箱子,微开的公主府门,这场面让有心之人看去没准传出什么话来。等何大人回京听闻此事,恐怕也不好交代。
赶紧来个人拿主意吧!这场面他应付不来啊!
——
2
成璧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找梁穹商量。此时前桥尚未起床,梁穹还在穿衣。听奴仆说成璧求见,猜到是急事,披上外衣出内室会客,见成璧急慌慌道:“何缜……他搬着嫁妆过来了,说啥也要在府里住。”
成璧身上带来一股凉气,梁穹紧了紧衣服,皱眉问道:“他现在在哪?”
“和嫁妆一块,还在府门前等着。”
“唉……”梁穹接过奴仆烧好的热茶,脸色郁闷而无奈,饮下一口后道,“放他进来吧。”
成璧微惊:“你不管?”
“何大人还在边关为国效力,独子过来履行婚约,我身为庶卿,还要公然拦他不成?一旦闹到圣上那里,公主前期的积累付诸东流不说,圣上也会因顾念功臣,为何缜主持公道。”他手指摩挲着茶杯口,轻哼道,“不放他进来,公主算是白忙一场。放他进来……只引我一人不悦而已。”
成璧已能嗅到硝烟的味道,梁穹只手遮天,何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旦入府,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成璧向里屋努嘴道:“……你无需请示公主?”
“请示?还想让当初那场闹剧重新上演吗?”梁穹幽幽望着他道,“这说到底还是家务事,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关上门解决。”
梁穹纵然不悦也无可奈何,穿戴整齐后,还要亲自去门口迎何缜进来。
他给足何缜面子,何缜也很受用,冲他笑道:“早几日前,梁庶卿若让我住进来,也没那么多麻烦了。”
“在下哪有那么大权力,不过是奉公主之命行事。”
何缜挑眉道:“仙姐在哪?”
“在下起身时公主还未睡醒,请公子先去院落稍候。”
何缜听出这是陪侍了一夜的意思,不由得多打量梁穹两眼。梁穹倒表现从容,安排人手帮何缜将行李拿入空院中,又派了奴仆为他打扫布置。
前桥睡饱一觉,醒后没由来感到一种异于往常的热闹气氛,又听外面人声纷杂,十分奇怪。唤来桃蕊一问,对方掩口笑道:“何公子拿着行李进府住了,庶卿正帮他收拾呢。”
“哈?”
前桥呆呆望着空荡荡的床侧。梁穹不在身边陪她,竟然是去帮何缜了?
可谁让何缜进来住的?这么一搞,自己怎么跟何有玫解释没碰过她儿子的事实?还怎么退婚啊!
“啧,把梁穹给我叫来!”前桥气道,“他怎么又随意给我安排男人啊!”
卿子不吃醋是好事,过于大度也让人愤怒。梁穹不会因为长期不能转正,对她破罐破摔了吧?
等那个男人站在面前,前桥忿忿指责道:“你拿我当什么啊?和别人分享不吃醋,还上赶着给我塞男人?怎么,你现在觉得十六个不够了?我再纳几个,让你热闹热闹?”
“殿下息怒……”
梁穹唯有苦笑,把今早发生之事和自己的顾虑对她讲了,前桥听得愈发恼火,只是这份气愤转移到了何缜身上。
“这么说,那小子想用他母亲的身份,向我逼婚了?”
这不算逼婚,只算履行契约。梁穹心中明白,但也不想为何缜的行为辩驳。
“不管何公子怎么想,此事您总得顾及何大人的体面。若为国卖命者家眷不得安稳,会伤了天下人之心。”梁穹为她分析道,“至于何公子,暂时交由我们照顾吧,若不得召侍,也不会有记档留存,完璧之身不难证明。待尘埃落定,再同何大人商量。”
前桥原本对何缜只是无感,这么一来像被喂了只苍蝇。明明其他使奴也是从魏留仙那继承来的,却没有一个继承得如此被动窝囊。
她算是对当初被赐婚的魏留仙有了那么一点感同身受,自己没法像她那样不顾后果地拒绝,但视何缜如无物还是可以办到的。
她主意打得挺好,暂且将何缜收留,等待何大人回京再议,然而她未想到,这烫手山芋不是轻易捡起的。
——
3
何缜进府住了两天后,彻底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梁穹在公主府不是白白经营了两年有余,他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妻主信赖,奴仆拜服,听说使奴们尚在府中住时,没人敢和庶卿顶撞。
虽然名头前有个“庶”字,他的声望和权力早已直逼公卿,连侍寝频率都稳居前列。
这不是最可怕的,更要命的是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师兄江成璧——他压根没有反抗梁穹的心思,反而是梁穹最忠实的拥护者之一,这让何缜恨铁不成钢。
再说那个罗子昂,白长了一副天使面孔,活得就像公主府的过路人。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毫不在意,甚至不受宠都无所谓,要他站队表态简直比登天还难。
进府,原本使他离目标更进一步,何缜却真切感觉到一种被孤立的态势。
他明明没有被谁联合欺负,却因挖掘到公主府的底层秩序而心生难过——在所有人心中,这后宫是个以梁穹为中心的圆。任他在里乱窜乱跳,那个静态的圆心都立在那,淡然从容又无法撼动。
可梁穹不会是圆心。何缜深知,公卿绝非出自梁氏,这给他打破圆形的铁律带来一丝底气。
既然迟早有人取代梁穹的位置,那个人为何不能是自己?他没别的优势,除了一个将他捧在手心里的娘家,金钱人脉皆为所用。于是从身边奴仆入手,重金买通几人成为心腹,总算窃取到有诸多价值的情报。
“梁庶卿啊……他和公主感情好,两人也曾吵过架,主要是为郡卿的事。他虽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