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磅礴大雨,间杂吓人的电闪雷鸣,枝叶与枝丫簌簌拍打,宅邸的绿树发着抖,数不清的叶片纷纷落下。巨大的风声与雨声之下,几乎听不见任何细微的声响。
又是一道轰雷劈下。
庭曦全身湿透,宛如被暴雨浇透,走投无路的稚鸟。高烧让他意识趋近模糊,双手拼命的拍打厚重的雕花木门。
那点不值一提的闷响隐没在狂风暴雨中。
心中仍存一丝希望,会有人听见吗?
拜托……年轻的oga缓缓滑下,身子犹如灌铅般发沉,就在他即将彻底丧失意识倒下的前一秒——
门开了。
从仅仅泄出一线光亮,到铺天盖地的白光占据视线。
有人把他稳稳接在怀中,手背贴在他发烫的脸颊,惊讶的说些什么。
他听不清。室内恒温系统循环的温暖空气和绿植的清新香气将他裹挟其中,是从未有过的倦鸟归巢般的安心。
如果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放任自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坠落。
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低低的交谈不时在耳边响起,乌殃乌殃的都不真切,像是和真实世界隔了一层戳不开的膜,他站在另一边茫然无措的看着对面形形色色的人,走马观灯般掀起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情景。
“这个情况……发热、高烧……肺部可能感染……”
他听见自己在剧烈的咳呛,牵动着躯体内的器官爆发出剧烈的疼痛。一只大手抚在他的额头,轻柔地整理他汗湿的碎发。
整个人仿佛泡在一汪温暖的泉水中浮沉。
有人在他耳边叙说什么,牵住他的手,那股安心简直让他想要落泪。只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所以无法用任何形式的表现来回应对方。
耳边嗡鸣声渐止,心跳趋于平静,尽管过了很长时间,对他来说感知到的也只有几个瞬间。
庭曦竭力抵抗刺眼的光芒,向前走去,走去——直到在天旋地转的不适中骤然看清五彩斑斓的色块。那些色块变换中重叠,重叠中融合,最终变成清晰的画面。
金色的层层帷幔被挑起,他陷在柔软的床铺中,抬眼就看到那个守在床边的人。
叶听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带着和煦阳光的气息。那只原本紧抓他的手松开,转而怜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看着一只迷路的幼兽。
“好点了吗?”
庭曦点点头。
有时候就是这样,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他哽住一瞬。突然觉得难以启齿自己跑到这里的原因。一个oga,不请自来跑到alpha家里,还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说是丧家之犬都不为过。
叶听寒没给他继续自怨自艾的机会,轻声道:
“你在发热,医生说不止是淋雨的缘故。”
那双不论何时充斥着坚冰般冷厉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丝柔和。“军方的用剂,常用于审问刑犯,你被注射了这种药品,正处在强行催化出的发情期。”
男人垂下眼眸,从下至上的角度看去,可以解读出类似极度不忍的态度。
“你可能暂时不想见到庭将军,医生也要一些时间才能配制出解药……你……”
他顿了顿,“你想要我吗?”
一说完,庭曦就看到男人抿紧薄唇,耳尖发红,发窘的样子很少出现在对方身上,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或者……”叶听寒不自然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眼神落到一边。“或者你喜欢什么样子的alpha,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合适的……”
合适的,合适的什么?
这个场景荒诞得可笑,似乎只会发生在不切实际的狗血。
他的未婚夫在他面前,不敢碰他,却要为他找另一个“合适”的alpha。
叶听寒显然误解了他的沉默,攥紧拳头,坐立难安地等待他的回答。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至悠远,仿佛古老的钟声发出沉沉的低鸣,一下下回荡。
他心跳如擂鼓。
年轻的帝国继承人一言不发,却在不动声色打量着oga。眼睫下敛住的阴翳,遮挡玩味的目光,在这种情形下配合他刚刚声情并茂的剖白,隐藏的冷漠便显现出来。
叶听寒暗自忖度,那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不过是小小的试探。
倘若庭曦反应强烈的拒绝,说明还不到时候,外界传闻的庭柏锐要借此清理门户,把自家不成材的孩子踢出家门,自然也不可信。以庭柏锐的性子是不会让任何一枚尚有剩余价值的棋子脱离掌控的。
倘若oga接受他的提议呢?
叶听寒的瞳孔仿佛一块透不进任何光线的黑矿石,阴暗的情绪如有实质的凝结。
倘若庭曦接受,那么说明了这枚棋子不再具有利用价值。
视线不肯错开,紧紧盯着oga苍白的侧颊。
很可惜,但他还是会抛开他。
若他的身份不再代表庭家,不再代表军方势力,叶听寒就不可能再在他身上下功夫,搞这些无聊的风花雪月。
所以——
你的回答会是什么?
他尽量让自己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这个时刻,oga看上去比他还要纠结,眉头紧蹙,双手握紧绒毯。
行将就木的人吐出最后一口气息般,泄了力道:“对不起。”
这下换alpha脸色难看了。
“对不起,”庭曦顿了顿,接着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爸爸不知道这件事。”
幸亏oga完全沉浸在“我是不是给人添了麻烦”的设想中,没有注意身旁人来回变幻如打翻的颜料盘似的脸色,否则太子殿下这副唱作俱佳的表演恐怕就要白白暴露了。
“我……我不要其他alpha。”
庭曦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什么,红晕瞬间爬上两颊。
找补似的,“我的意思不是……请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不用alpha,我自己可以的……”
叶听寒没忍住笑问:“你自己?”
“是的!”庭曦仿佛受惊的兔子,大着胆子道:“我不用任何人帮、帮我……感谢您的好意!”拜过去十几年的传统教育所赐,庭曦的认知里,在alpha家里谈论这种事都是罪无可恕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听寒难得起了些逗趣的心思,明知道此时最佳的选择是闭口不言,再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副被未婚妻拒绝后伤心欲绝的表情,才能在oga那里博得更多的道德资本。
像那些刚成年不久自以为是,浑不吝的黄毛alpha般不折不挠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嗯?自己用手解决?事发突然,我这里可能没有——”
“请、请交给我自己处理吧!”oga打断道。
脸蛋的温度肉眼可见高得不正常。
天知道叶听寒快要笑出声了。oga老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个时候却出乎意料的杀伐果断,总算能看出一点庭家人的影子。
他原本想戏谑地提醒对方,自己这里可能没有那些用途可疑的“小道具”。
帝国贵族的家中豢养身份低的beta或oga性奴基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平权运动闹得再怎么沸沸扬扬,也改变不了目前权力向alpha倾倒。正因如此,不少道貌岸然的精英阶层都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癖好,导致性虐工具出现在哪都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