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还是你幼儿园没追到手的呢,现在人家上电视演讲了,你还在全年级中下游徘徊,你服气吗?”
时间有限的生意人教育起孩子来,通常会罔顾对方的心理健康,直接选择最有效率的激将法。
元皓牗垂下头,过了一会,又轻声问道:“银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勋见他那副样子,“哼”地收起照片:“人很实诚,最大的毛病是缺乏魄力,有时候也蛮鸡贼,但绝对不是那种白眼狼。”
“白眼狼!”弟弟坐在摇椅里跟着说,这是他学会的第一个词,因为是从爸爸那儿学来的,也是他从小到大最爱讲的一个词。
“这样啊。”元皓牗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但他要是不愿意,你也不能勉强别人。”
元勋笑了:“谁会拒绝一个送上门的财神?”
元皓牗还不想跟他和解,然而,就当是为了自己吧,可以稍微地跟他合作一下——既然迟早都要纵身跃入这俗世中。
看到儿子攥起来的拳头,元勋知道目的达成了,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爸爸相信你,从小你就是个神童,就算现在落后别人一大截,只要你愿意,一下子就能追上去。”
……事到如今还在天真地相信“神童”这套东西,要是他没追上呢?清明节把他这个大活人烧给楼冠京,并说“你儿子我是彻底管不了啦,我要启动备用机啦”?
等着瞧吧!元皓牗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上楼。换做封建时代,鹰视狼顾之相只会让他失去夺嫡资格。
既然人类已经开始享受现代文明的成果了,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也没有让任何人失去继承权。
那天,从医院回到学校的路上,父子俩一句话都没说。
最后,还是元勋先忍受不了,把车停在路边,指着副驾驶上的人开口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元皓牗悠闲地看着窗外:“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学医的。”
“你身体出了问题自己没有感觉?”
“我还以为我是搞学习搞成这样的。”
“放狗屁!”
元皓牗偏头冲爸爸笑笑,那笑容好像一记回旋镖:“除了撑场面,你的小蜜功能还挺多呢。”
明知是冒犯,元勋捏了捏鼻梁,毫无怨言地生生接下这句骂。
“报警吧。”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别啊!报了警,辰辰长大了想当兵或考公务员怎么办?”骂也骂了,乖孩子替爸爸说出了心里话。
元勋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去:“是爸爸对不起你……”
“行了,都过去了。”
“不行,我心里过不去——”
“哦,你过不去啊。”元皓牗状似无意地轻轻“嘶”了声:“她不是有肿瘤吗?虽然还不是很严重,控制好了能活到七老八十,但提醒一句,托你的福,她现在是在我们楼家的地盘看病。”
元勋怔怔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元皓牗伸了个懒腰:“我在想,这件事要怎么让银霁知道呢?”
在无限拉长的时间内,一个诡谲的笑容绽开在元勋脸上。
“你一点一点地告诉她。”元老板发动车辆,语气轻快地传授着过来人的经验,“不,你不能直接告诉她,最好是等她自己发现,那样她会更离不开你。”
“唉,我的人生好像只剩下苦肉计了。”
“怎么会?你老爸从来都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因为我是神童?”
“不光是神童,像这种事情……不用我教你也学起来了。你做得对,人不能太善良。”
“什么叫‘这种事情’?”元皓牗鄙夷道,“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心里装着白月光还管不住下半身。”
元勋哼笑一声,没接他的茬。
再后来,那张手写卡饱含着期待已久的歉意被装进了相框里,元皓牗才感到一丝丝后悔。
还能回头吗?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了。不过尚且还有弥补的余地,作为元皓牗和“敢敢”最后的纽带,银霁总说她只有两颗石头,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元皓牗这片海的确深不见底,他也能把那两颗石头精微地雕刻成神像,虔诚地供奉殿中,荡平那些侵蚀着他的死气,守护一整片海域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