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过专业训练,知道怎么正确地搬运伤者。
就在这时,年轻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眼眶被鲜血浸透,眼睛红得恐怖,看向她的神色却异常专注,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仿佛不是出了车祸,而是终于美梦成真。
谢黎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救救我,”他盯着她,死死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剧喘道,“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不救我,我就死了……”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像是又回到三个月前,负三层实验室,修濒死之际用脸颊摩-挲她的脸庞,动作充满了某种古怪的依恋之情。 这个年轻男人……莫名也有点那种感觉。
可能因为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几乎是一边剧喘,一边本能地靠近她,不住地往她的怀里钻,呼吸滚烫而混乱,喷洒在她的颈窝里。
那一刻,谢黎真的头皮发麻,不由自主一个激灵,差点把他推到大马路上。
“……什么鬼。”
她暗骂一声,完全是凭着过硬的自控力,强忍住颈间的麻意,深吸一口气,把他搬到了平放下来的副驾驶座上。
一路上,年轻男人像是怕她半路丢下他,一直睁着鲜红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谢黎其实并不介意年轻男人看她,她毕竟是肇事者,他厌恶或警惕她都是人之常情。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对她没有任何反感之情。
相反,他的眼中充满了直白而露-骨的依恋之情,如果不是伤势过重无法动弹,谢黎怀疑他说不定会黏在她的身上。
好怪。
即使是最离谱的日本剧情,也没有这么写的吧,撞伤一个人以后,对方反而迷恋上了自己?
应该只是怕她丢下他。
谢黎迟疑地想。
chapter 20
半小时后, 谢黎终于把年轻男人搬回了家。
她住的地方面积不大,不到二十平米,一个人的时候还好, 两个人——尤其是年轻男人的身高明显超过一米九时, 就显得拥挤起来。
谢黎一只手揽住年轻男人的腰, 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平放在自己的床上。浅黄色的床单立刻被鲜血浸透了。
她看也没看床单一眼, 从床底拉出医疗箱, 开始处理年轻男人的伤口。
谢黎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 买东西只会基于实际需要,而不是因为外形好看或追求时髦。
因此, 她准备了很多急救用品——绷带、止血钳、抗生素、消毒药水、皮肤缝合器, 以及一台智能诊断仪,可以根据伤口的深浅和严重程度, 提供精准的治疗方案。
谢黎戴上手套,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下年轻男人的伤口,然后用镊子夹出里面的碎石, 最后用皮肤缝合器钉好伤口。
每次用皮肤缝合器,谢黎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这玩意儿外观跟订书机差不多, 皮肤钉也像订书针一样, 钉在鲜红肿胀的伤口上,如同一排长长的不锈钢蜈蚣,看上去恐怖而狰狞。
谢黎深吸一口气,动作迅速而专业,尽量不让年轻男人感到痛苦。
年轻男人应该是之前受伤太重了, 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车撞了,还以为谢黎是救下他的好心人, 一直眼也不眨地望着她。
她捏住他的下巴,给他冲洗眼睛里的血迹时,他也眼也不眨地望着她,目光专注而灼热,看得她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
……算了,毕竟是她撞伤了他,在他恢复健康之前,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他。
处理完年轻男人的伤口,谢黎倒出一颗止痛药。
她本想喂年轻男人吃下去,他却突然撑起身,朝她凑了过来。
就像雏鸟看到母鸟衔来的食物,他低下头,非常自觉地含住她手上的胶囊,然后喉结一滚,吞咽了下去。
谢黎:“……”
他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种诡异却纯净的亲近感……不会是对她产生雏鸟情结了吧?
但他只是被车撞了,又不是失忆了,为什么会产生雏鸟情结?
等等。
谢黎看着遍体鳞伤的年轻男人,内心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凑过去,扒开他的头发。
年轻男人不仅没有表现出抗拒,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他的头发浓密而坚硬,划过她掌心时,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她猜得没错,他的脑子果然受了重伤,上面有一道长长的、贯穿半个头颅的可怖伤疤。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应该是长期受到某一群人的欺凌,走投无路之下逃到马路上,刚好被她撞伤。
由于头部严重受伤,他的认知功能似乎出现了某种问题,误以为是她救了他,所以才会那么亲近她,依赖她。
这时,年轻男人学着她的动作,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谢黎按住他的手,想了想,迟疑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年轻男人摇头。
“身上这些伤呢?”她问,“还记得它们是怎么来的吗?”
年轻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谢黎眉头微皱,思忖片刻,换上一副温柔的口吻:“别害怕,说出他们的名字,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年轻男人看了看谢黎,又看向她的手,动了动手指,确保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握在手中以后,才低声开口说道:
“……我只记得,他们叫我杂种。”
“他们是谁?”
他的嗓音很哑:“不知道,我不能看他们的脸。”
“那以后要是碰见他们,你指给我看,好不好?”谢黎温声问道。
他摇了摇头:“你找不到他们的。”
谢黎以为他在害怕,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不说这个了。已经很晚了,先睡觉吧。”
他却没有躺下去,始终紧紧地盯着她:“是你救了我,对吗?”
“也是我撞了你。”
他像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目光纯净得可怕,充满了全心全意的信赖之情:“……从来没有人救我,你是第一个。”
谢黎最难抗拒这样的目光。
她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躺下。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柔声安慰道,“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旁边。”
说完,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他还拉着她的手。
他的手指很长,指骨关节突出而分明,手背上却爬满了蚯蚓般丑陋的褐红伤疤。
除了各种长且深的伤痕,还有密密麻麻的烫伤,似乎有人曾把他当作人形的烟灰缸。
谢黎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年轻男人误会了她的表情,以为她不想被拉手,一时间拉得更紧了。
他力气不大,谢黎没有感到疼痛,反倒是他自己因为陡然用力,牵动了伤口,立刻虚弱地剧喘起来,听上去就像是惶恐地抽泣一般。
谢黎:“……”
她只能坐下来,耐心地轻拍他的后背:“……别着急,想说什么慢慢说,我就在这里,不会走。”
半晌过去,他才勉强止住剧喘,头发已被冷汗打湿:“我想要你抱抱我。”
“什么?”
“我从来没有被人抱过,”他低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