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饶你不死,本宫也不想赶尽杀绝,若你有所求尽管派人告诉本宫,只要不过分,本宫能允则允。”
看着姜雪漪的样子,赵宛霏突然大笑起来:“姜雪漪,本宫不用你惺惺作态。赵庶人?这衣裳本宫穿了九年,也轮得到你说配不配?”
“当初本宫坐镇中宫,你们是如何跪在本宫面前恭恭敬敬的,你们是都忘了吗?”
赵宛霏看着姜雪漪,在她身侧缓慢的走动:“本宫今日不过是输了而已,但不代表本宫就该有此结局,更不代表你能做得比本宫更好。”
姜雪漪淡淡道:“刘贵嫔腹中之子是你所为,大皇子的先天不足也是你的手笔吧?”
“即便没有你害本宫和宸儿这件事,你也品德有亏,不堪为后,何谈不该有此结局?陛下宽厚,非但留你一命让你在宫中养老,更不曾因你之过牵连赵氏,仍然厚待赵氏,如此种种,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感恩戴德?好笑,实在是好笑!”皇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们赵氏为了支持陛下登基废了多少心血,我父亲更是为了做好一个忠臣将兵权拱手交出。我豆蔻年华就嫁给陛下,为他操持后院,为他养育子嗣十余年,就凭这些功劳和苦劳,就算带上所有的这些罪过,他都不能废了我!如今他废我后位,留我一命,你觉得是对我的恩赐吗?”
“这不过是他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才故意为之罢了!”
赵宛霏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姜雪漪,这后位我坐了这么多年,说真的,其实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得到了它。我有多累你岂能明白?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却要日日夜夜提防被会不会被你拿走。”
“我赵宛霏生来高贵,天性要强,怎么甘心被你们这些小小妃妾踩在脚下,又怎么甘心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被你抢走?!这些事是我做的又如何?只要能坐稳这个位置!我没什么是做不得的。”
她发红的眼睛就那么死盯着姜雪漪:“瞧瞧,我才被废陛下就立了你,就知道我的担心一点错都没有。”
“太后快死了,他担心太后死后要守三年国丧不能扶你为正,这才急急忙忙要将举行封后大典。我,不过是给你腾位置罢了!”
看着她又哭又笑形同疯魔的样子,姜雪漪出奇的平静。
对赵宛霏,她有恨,有厌,但更多的是觉得可悲。
可悲她在这宫中挣扎沉浮了这么多年,临了了却连当初的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被这泼天的权势和彼此倾轧生生淹没了,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正如姜雪漪一般,自入宫以来,她无时无刻都在告诉自己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权势,地位,以保家人安康顺遂。
若一个人想要的太多,则必然会心生怨怼。
有怨就会有恨,人若被怨恨充斥了大脑,只会走向极端。
赵宛霏就是如此。
她想要坐稳中宫之位,想要陛下不偏宠任何一人,想要生下嫡子,想要自己将来生的嫡子能够继任大统,想要赵家千秋万代。
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到头来反而失去了最开始就拥有的一切,最后反而是姜雪漪得到了她想要的。
其实她一开始从未肖想过后位。
“说完了吗?”
姜雪漪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本宫还得回勤政殿侍奉笔墨,没时间听你的这些疯话。”
“若你今日只为了说这些,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这些话乱不了本宫的心,更不会影响本宫任何。”
“恐怕你也早忘了,你与本宫之间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许多事若无日积月累,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今日来暮秋宫一趟已经是姜雪漪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她言尽于此。
后位难坐不假,诸多权衡也不假,可这天下芸芸众生,又有谁容易了?
身居高位,享着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很该知足才是。
若连这点慈悲悯下和清醒明白的心胸都没有,这后位便只能是深深的枷锁。
可只要家人安康,姜雪漪总能觉得知足。
说罢,她搭着段殷凝的手转身欲离,不打算再听赵宛霏说下去。
谁知赵宛霏却安静了下来。
姜雪漪一直走到大门口才觉得不对劲,情不自禁转身看过去,就见她反而含泪笑了起来,通红的眼底满是寂寥和沧桑:“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早已迟了。”
“我乃赵氏所出的皇后,这条路即便是错,我也要一路错下去。”
“我赵宛霏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说罢,她就那么笑着,直直坠入了庭院内的深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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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的落水声后, 姜雪漪就那么回望着井口的方向足足在原地愣了许久,半响缓不过神来。
她曾想过如废后那般要强的性子必然不会甘心在暮秋宫了此残生,可要她亲眼看着她穿着一身凤袍含笑坠入井中, 亲手结束自己这尊贵无比又令人唏嘘的一生时, 心中仍然难免惊撼。
人在临死前为了求生的本能都会拼死挣扎,可废后掉入水中却无声无息, 可见她早存了死志,今日盛装打扮,就是为了送她自己一程。
今日若来的不是姜雪漪, 而是陛下, 那陛下就会亲眼看着这个陪伴了他十余年又为他生过两个女儿的女人,在他跟前绝了生机。
如此一来,陛下的心中必然久久难以平静。就算以前再生她的气, 再不满于她的恶毒, 可人之死过往皆消,再回想起的往往是那些好的回忆。
到时候陛下会感慨还是内疚,是唏嘘还是平静, 谁又能预料到呢?若陛下心中哪怕有一丝丝触动,这份触动都会带来无数的影响。
废后就算是死,也要为赵氏和二公主创造些好处,更为自己和陛下之间制造了帝后关系中的第一个难题。
可今日来的是姜雪漪,她的所有打算都落空了。
只是看着自己出现之时废后的神色, 就知道她这打算即使空了也不打紧, 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以废后庶人之身活下去了。
废后本就是因罪被废,又是一届庶人之身, 她的死活宫里无人会管。
加之皇后娘娘就在此处,谁敢多管闲事?废后既然心存死志, 皇后也不说救人,那么在无陛下的旨意出来之前,守卫就当不知即可。
晌久后,姜雪漪才紧搭着段殷凝的手腕踏出暮秋宫,眉尖仍心有余悸的紧蹙着:“将她的尸身捞出来放在庭院内,本宫自会去禀告陛下。”
“是。”
段殷凝宽慰道:“废后之语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败者的灰心话罢了。”
姜雪漪轻叹一声,仰头看向天际明灿的日光:“我知道。”
“只是看着她临死前的模样还是难免感慨,人命如草芥。多少尊不可言的过往都会在一转眼灰飞烟灭,如今我虽登临后位,看似尊崇无比,可谁又知道我往后的结局该是如何?”
“废后虽做了不少坏事,可当初她封后之日,何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皇权之下,谁的荣华富贵都不是永久的,我也只能尽力自保,护全所爱之人而已。”
段殷凝扶着娘娘小心登上凤辇,温声说:“娘娘今日才见了废后自断,心中难免不平静,可您与她终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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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您如今儿女双全,陛下又是如此爱重您,朝野内外谁不知道帝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