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长舒一口气,回过神来,却发现少年已经不见了,只余一阵清风,留恋地吹拂着她的面颊。
云意待要唤他,着急之下醒了。
“殿下,您醒得正是时候,武状元府就快到了。”
“嗯。”云意疲惫地点点头,她这一觉睡得其实并不长,却把地宫那一日又经历了一遍。
事后,她曾经派人寻找过少年,但他却似云入春雾,消散得了无痕迹。
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是否仗剑走江湖,快意恩仇?真可惜,她差一点就见到他真实的模样了。
就差一点。
马车停住了,聂公公笑着请云意下车,云意收回思绪,就着初雨掀开的车帘往外看。
武状元的府邸比起文状元的,多了两尊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很是气派。随行的人规规矩矩地排成两排,等她下来。而澹台桢,就垂手站在两尊石狮子的正中央,遥遥向她望来。
初雨轻声笑:“武状元的神气,生生把大石狮子比下去了。”
云意抬眸看了一眼,扶着聂公公的手走下去。
威风吹过,她银红色的裙摆如花随水流,轻轻荡漾。
“三殿下,这是匾额,您只要说几句场面话就成。”聂公公以目示意。
云意点头,轻移莲步,走到澹台桢面前。澹台桢比她高出不少,云意堪堪到他肩膀。
文状元当初授匾的时候,也没有跪行大礼。她仰望着澹台桢,这要怎么摆气势?
罢了罢了,将任务完成,她要快点回去。
一想到下午能出宫去玩,云意高兴起来,眸中笑意浅浅:“天佑曌朝,人才济济。望尔今后恪尽职守,与同僚守望相助,共同保护曌朝大好河山!”
澹台桢抱拳应道:“谨遵三殿下教导。”
红底描金的“武状元府”端端正正挂在正中央,引得周围一片喝彩。云意心道总算结束了,微笑着对澹台桢说:“澹台状元劳累了一日,正好进新屋子歇息,本殿下也该回宫复命了。”
澹台桢拱手行礼,清清落落:“澹台桢恭送三殿下。”
“不必多礼。”云意虚扶一下,却未料到澹台桢手长,触碰的一刹那,两人都愣了愣,双双抬眸。
云意仿佛跌入了林间泉边,不知何处传来了幽幽的花香,似乎是玉簪花,又似乎是玉兰花。面前的人,带着白狼面具,向她微笑。
“三殿下?”初雨见云意发愣,出声唤道。
“嗯,没事,回罢。”云意快速离开,背影有些慌张。她今天是做梦做得有些魔怔了,居然会觉得澹台桢的目光和白狼少年相像。
澹台桢目视她离开,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聂公公一甩拂尘:“武状元,授匾已经完成,您请自便。”
“公公请——”
宝马香车缓缓起行,离开了状元府。沿途的人瞧完热闹,陆续离去。
一回到寝宫,云意便清清爽爽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对初雨说:“还是同以前一样,化装成小圆子就行。”
小圆子负责采买,一个月能出宫一两次。
雪嬷嬷担忧地走过来:“三殿下,要么今日就不出去了?”
云意不满地觑她一眼:“嬷嬷说话不算话,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雪嬷嬷败退下来,招来整个寝宫的下人,细细地嘱咐一番。
等到面上的易容做好,云意迫不及待地与小圆子换下服装,从寝宫侧门走了。
三殿下金尊玉贵,她宫中的下人十分受人尊重。云意亮出腰牌,表明来意,很快就放行了。
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云意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全身舒畅。没有成群的人跟着,自由自在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暗处缓缓行来一个人,走到云意身边:“小公子。”
云意拍拍她的肩膀:“丛绿,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丛绿极喜欢这位三殿下,漂亮可亲,待她完全没有贵人的居高临下。听到云意这样问,老实回答:“嗯,想了。”
“走,我们回宅子里拿银子,然后去银月湖游船听曲。”云意高兴地捏捏丛绿的脸,一面走一面问:“这段时日,金老板有没有找我拿画?”
“金老板来了一次,我把小公子留存的旧作拿给他,他很满意。”
“还好我留了一幅旧作,这次游船回来,我得画一幅新的了。”
自地宫被救出以后,云意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总习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太医院的御医来看过几次,皆摇摇头,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也许出去走一走,换个环境能好些。
皇上急得没法,就送云意出宫散心,云意在江南游玩一圈,病确实好了。她寄情山水,画技大涨,在一次诗画集会之中名声大噪,引得文人墨客竞相收藏。
回到京城,云意用卖画的钱购置一处私宅,作为出宫游玩的居所。这居所原本只有云意,丛绿和雪嬷嬷知晓,后来又添了一位——点墨书画行的金老板。
物以稀为贵,云意每年只出五幅画,价钱都十分可观。金老板总想磨着云意多画几幅,奈何云意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在丛绿这下功夫。偏丛绿是个油盐不进的,金老板试了几次,最终放弃。
两人回到私宅,云意换了一件浅蓝色的素袍子,带上儒巾,活脱脱一位斯文秀才。丛绿给她整理袍角,道:“小公子,今日银月湖有西域来的胡姬与醉春楼的姑娘斗舞,今儿得了信您要出来,我就赶忙去订了一艘小画舫。”
云意喜得抱住丛绿:“知我者丛绿也,若我是个男的,必定要娶你!”
丛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时间有些匆忙,订不到舒适的大画舫了。”
“无妨无妨,咱们就两个人,够坐就行。斗舞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时辰之后,现在出发,还能听一段莲花先生的说书。”
这可真是又周到又细心。云意等不及了,揣上银子,拉着丛绿出门去。
银月湖位于西郊,因着形似弯月而得名。这里有最缠绵的小曲,最妖娆的舞蹈,最美丽的花娘,是有名的销金窟。
今日,因着胡姬来访,银月湖上游人如织,皆乘着画舫在水中临时搭建的高台附近徘徊,生怕晚些就抢不到好位置。
而远远的,有一小舟远离众人,遗世独立。
澹台怀瑾翘着脚哼着小曲,好不惬意:“表哥,这儿可比边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风和煦,草木葳蕤,就连小娘子,也是香香软软的。”
澹台桢一身霜白色长袍,在茫茫烟水中垂钓,身边放着半壶清茶,仿佛一位参禅的修士。听见澹台怀瑾这样说,他微微侧脸:“你这般偷溜出来,做好回去被脱层皮的准备了?”
“嘿嘿,有我娘护着我,死不了。”澹台怀瑾露出一排白牙。
“甚好,回去以后记得也这么笑。”
澹台怀瑾拉下脸,走到澹台桢身边,不满道:“表哥,我骗我那么多年,太不够意思了!你三年前,来过京城!你却骗我说从未出过龙角关。”
“哦?你如何知道?”澹台桢瞥他一眼。
“姑父喝醉酒的时候说的!”
“嗯,是来过。”
澹台怀瑾摸摸下巴:“怪不得有点时间总感觉你心不在焉的,你肯定在京城有奇遇?”
澹台桢懒得理他,拿起一杯茶慢慢喝着。
“莫不是桃花运?”
澹台桢一口茶差点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