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司南黎川等人假装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其实耳朵皆高高竖起。
澹台桢冷哼一声:“是她的丫头不舒服,需要在马车内休息。”
澹台怀瑾面上的戏谑散开,转过头来:“哪个丫头?”
“还有哪个?”澹台桢哂笑。
“哦,八成是吃坏肚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澹台怀瑾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看向前方的目光却有些虚浮。
她一向身子健壮,活蹦乱跳的,怎么忽然不舒服?这里离仙来峰,还很远呢。
“哎哟,表哥,我内急,要解决一下,你们等等我啊。”说完,翻身下马。
“出息!”澹台桢居高临下地训斥,到底还是命大部队停下,原地修整。
百星眼看着世子爷如一只猴子窜入林中,再看一眼傲然而立的郡王爷。不由感慨同生于天潢贵胄之家,人到底是不同。有这么一层对比,怪不得王爷老想打儿子了。
一声长叹还未出口,远远的虚空之中,忽地轻轻一点,仿佛一点水破开涟漪。
澹台桢瞳仁一缩,拔剑出鞘,剑光如雪,挡住了一枚忽然而至的黑影,叮地一声没入地下。
是一支淬着蓝光的弩箭。
黎川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有埋伏,速速结阵!”
几乎话音刚落,无数箭矢便如蛛网一般撒下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如流水一般手持盾牌,将澹台桢护在中间。司南恨声道:“哪个活得不难烦的家伙敢偷袭郡王,我非宰了他不可!”
黎川凉凉地看向他:“你不宰他,难道等着他来宰你?”
司南一时语噎。
箭雨过后,忽地没了动静。司南憋着一口气,从盾牌中跃起,反手便是一把碎石,打向箭矢来处。
数道埋伏在树上的人影应声而落,其余的黑衣人见藏身之处已暴露,皆飞身而出,与士兵们战在一处。
粗粗一数,约有数百人,这还只是先头埋伏的人。不过他的兵都是在战场中刀口舔血的善战之辈,这些人,不够看啊。
果然,不过两刻钟,黑衣人便处于劣势,渐渐不支。
此时,空中飘来一缕刺鼻的味道。澹台桢心头一惊:“不好,有火药!散开!”
众人立刻如满天星一般向四周散开,只听得一声爆炸,泥土四溅,一些来不及避开的士兵,当即殒命。而马匹则受惊,疯了一般四下奔逃,其中,就有云意所在的那辆马车!
澹台桢眸中寒芒流转,持剑砍倒身前的一名黑衣人,逆着人流奔向云意的马车。
云意看着丛绿吃下安神药丸,本是要闭目休息,马车忽然停下了,车夫与她解释,是世子爷不舒服,方便去了。云意便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多久,忽逢惊变,听得前方大喊一声有埋伏,她的马车便被持着盾牌的士兵团团围住。
丛绿原本好转的脸色再次变白:“姑娘,是有山贼来打劫么?”
云意面色沉沉地摇头,他们一行人不少,且各个都英武不凡,山贼就算有心打劫,也吃不下。想起前不久重伤垂死的崔崐,云意心头如有乌云压下。
正思量,忽听轰隆爆炸声起,接着马匹受惊,将试图控制它的车夫掀下,发疯一般地冲出去。
丛绿与云意皆被带得狠狠撞在车壁上,几乎眼冒金星,完全无法做出反应。仿佛在暴雨中的小船上,颠簸不已。
马匹仿佛冲出了人群,往深林中奔逃,云意看到了车帘外重重的树影,听到了惊飞而起的鸟鸣。有尖锐的树枝从车帘刺进来,差点伤到云意。
“姑娘!”丛绿惊叫着扑过来将云意护住。云意盯着残破车窗漏进来的天光,一时觉得凄然。前途未卜,她也许会得救,也许,会死。
这瞬间,她想起了芬芳如雪的白杏树和树下落满花瓣的摇椅,想起了疼爱她甚至胜过亲生儿女的伯父伯母,想起了大哥的眉峰和姮儿的笑靥,想起了与哥哥眼中的潇潇竹影。
往事一幕一幕地滑过,最后,定格在了大红喜帐内,他一面占有她,一面霸道地宣布:“记住,你是我澹台桢的女人,一生一世,不得更改。”
双眸留下两行泪,他们的一生一世,只有短短的半个月而已。
重重树木之中,极快地闪过一个苍青色的身影,脚尖不住地在枝叶间腾挪转动,迅速地从车顶越过,坐在了马背上。
再次受惊的马人立而起,长嘶不已。澹台桢勉力制住马匹,不住地安抚它。
“吁——吁——”
可怜的马儿终于没那么害怕了,打着响鼻转了几圈,安静下来。澹台桢提着的心松了松,从马上跃下。
“小意,是我,没事了。”
马车内,不见半点回音。澹台桢疑心两主仆已然吓晕,忙忙掀起车帘查看。
然而,车帘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迷途故人
“姑娘,你且坐坐,奴婢去采些草药来。”丛绿扶着云意在一块大石坐下,自己去找药。
云意看着身上沾满草屑和泥点的衣裙,抬头摸一摸乱糟糟的头发,不禁苦笑一声。这约莫是她十七年来,最狼狈的时刻了。
手脚上的外伤火辣辣的,提醒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当时形势危急,她咬咬牙,与丛绿一起跳车。两人滚下山坡,咕噜噜地滚了好些时候才到底。幸好坡上是一层厚厚的草皮,要不然,她们少不得要胳膊断腿的。
幸好,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们的。只不过,她们相扶着站起来的时候,四周皆是密林荒草,完全迷失了方向。
反正两人都受了伤,丛绿便让云意原地休息。云意坐了一会儿,抬头望白云流淌,低头看芳草萋萋,只觉得凡人渺渺,如沧海一粟。如果此时有人要杀她,她大概只会闭着眼睛受死。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点人声,似乎有人在说话。云意心中一慌,躲入一棵大树后头藏起来。
“公子,还好你随身带着司南针,要不然我们就困在这儿出不去了。”
被称作公子的人并没有答话,似乎在凝神做某件事。云意悄悄往外看,只见行过来的有四五人,皆披着暗色的斗篷,手持竹杖,看不清面容。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身姿清落,斗篷下露出顺滑的下巴和形状优美的唇。
云意莫名地觉得很熟悉,令人心悸地熟悉。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名男子。此时为何没有风,吹开那斗篷,让她看清楚他的脸呢?
周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话,他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司南针,一语不发。云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这时,男子忽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那梦中熟悉的温润面容,就这样撞入云意的面容。
是与哥哥!真的是与哥哥!他怎么会出现在温国呢?跟着他的又是些什么人?
巨大的惊与喜来带一阵眩晕,云意往后退了两步,恰恰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迅速被拥紧:“小意,我总算找到你了!”
云意的心由热转凉,跳得极快。虽然不知道与哥哥在做什么,但不能让澹台桢和与哥哥对上!
她颤抖的手攀上澹台桢的脖颈,在他怀里虚弱地说:“我碰到了陌生人,不是是敌是友,只好躲在这里。郡王,还好你来了,我害怕,我们快回去罢。”
澹台桢如今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听到妻子收到了惊吓,他低声安慰了几句,便抱着她匆匆走了。
兰容与一行人听到动静,循声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昂扬男子怀中抱着女子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