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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泾阳坡 大地裂隙(一)(1 / 2)

夜深了。

窗户开着条缝,窗棂上还夹有打卷的落叶。冷风吹进来,吹得那落叶咯吱作响,悬起的纱帐鼓了起来。

侧躺着的十娘子睁开眼睛,脸色灰白似鬼,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慢慢地喘息着,每喘息一下,都发出艰难的嗬嗬声,胸口起伏剧烈,那白皙丰满的胸,几乎挣出低垂的坦领。

那双纤长美丽的手向上摸索着,扶着床头,挣扎着坐起来,脚上胡乱蹬住了地上的鞋。

窗外夜色清寒,照得屋内一支细细的蜡烛愈加惨淡。

她扶着额头,天旋地转地走着,像一个酩酊大醉的人左摇右摆地走在街头。

“呼……呼……”她一路走,一路喘着粗气,面容灰白,分离的双眼凸出,布满了血丝。

她慢慢绕过了绣青竹的屏风,屏风后是一张小床,床头还摆着一只红漆拨浪鼓,几只小布偶。

床上没有人。

头痛骤然增加,她猛地扶住屏风,才没让自己倒下,身躯却靠得那屏风“咯吱”向右推移了几米。

“乳母……”她倚着屏风,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喊些什么,“阿准……”

她用力地喊,却没发出什么声音,自然没有人答她的话。

李准和乳娘都不在,这座空屋,是专为她一人准备的牢笼。

两眼死死地瞪着那空荡荡的小床,良久,视线下移,落在床旁边的墙面上,再转,望见了紧闭的门。

窗棂里卡着的落叶被风吹得咔哒作响,门上贴着的澄黄符纸,在风中卷起一个小小的角。

制香厂里灯火通明,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红灯笼宛如赤红的游蛇,蜿蜒到了远方。

妙妙有些震惊:“李准不是说,制香厂只在白天开工吗?”

柳拂衣面色警惕,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灯火,将手指贴在唇上,无声地比了一个“嘘”。

怀里的小女孩睡得正香。

主角团放轻脚步靠近,沿着草丛中铺好的石板路来到制香厂前。

晚风将木屋上悬挂的盏盏灯笼吹得左右摇晃,灯笼发出暗淡的红光,灯下有无数散乱的人在忙碌地走动,在地面上投下晃动交错的影子。

诡异的是,人们来往忙碌,却没有交谈声,甚至连脚步也难以察觉,一切悄无声息地进行着,静得能听见风过树丛的声音。

慕瑶紧抿嘴唇,抬手指向了角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红色的黯淡灯笼下,四五个人围聚一堆,拿着铁锹和铲子,飞速地上下挥舞,影子虚化成无数道,一时间群魔乱舞。

飞扬的尘土带着草根、泥屑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丘,未几,地上被挖出一个大坑,挖土的工人们飞速地扔掉铲子蹲下身来,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抬出了什么。

一团浓重的黑气从土坑中向上涌去,几乎遮蔽了他们的脸。

“这是什么?”妙妙瞠目结舌。

“是死人的怨气。”慕瑶盯着那一团向上漂浮的黑气,眉头紧皱。

那一团乌云似的黑气,转瞬分成了四五股飞速消散在空中,露出工人们的脸。灯下,那几张脸面无血色,鼻孔处还惨存着几缕未散的黑气。

……他们居然将死人的怨气吸走了!

几个人手一松,那具被刨出来的尸体摔落在地上。

经年风吹雨打,被泥土掩盖,那尸体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几乎和土地混为一体,从袖口、下摆叮叮当当地掉出几根森白的白骨。

没有那一股怨气支撑,死人也只能腐化为普通的白骨,就此而散了。

工人将地上白骨拢成好几堆,几个人用下袍兜着站了起来,像兜水果一般轻松地兜了回去。

慕瑶跟了几步,双目在月色下闪着亮光:“看看他们去哪里。”

柳拂衣蹙眉看着怀里熟睡的楚楚。

慕瑶补道:“拂衣在这里等吧,看顾好楚楚,别吓着了她。”

此处距离制香厂还有十几米距离,那些诡异的景象看不真切,还有几丛矮树作为遮蔽,进可直入制香厂,退可远观防身,是个较为安全妥当的地方。

柳拂衣点点头,看着慕瑶嘱咐道:“你们小心。”

几人跟着工人的脚步向前挪了几步,恰看到他们闪身进了屋,弯下腰,将怀里的白骨一股脑儿倒进火烧得正旺的灶膛里,那些骨头残渣如同进了油锅的奶酪,迅速融化了。

——这实在是挑战现代物理。要知道,即使是火葬场焚化炉,也至少是从两百摄氏度开始升温的,要想将坚硬的人体骨骼焚化,至少需要将近一千度。

凌妙妙指着炉子下不断散落的灰烬:“慕……慕姐姐,这个也是因为没有怨气支撑吗?”

她的声音有些抖,身旁的慕声突然站得离她近了些,几乎是贴在了她身边,一眨不眨地观察她的脸。

身旁是火光,身上还穿着秋天的袄子,妙妙让他靠得热乎乎的,反手将他往旁边推:“我听慕姐姐说话呢,你别捣乱。”

“……”慕声确认她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完全不需要安慰,刚才问话,说不定只是兴奋地颤抖……

他沉着脸退到了旁边。

慕瑶严肃地点点头:“这些尸体身上所有的怨气已经被吸走,便一丝活气也没有了,这样的尸体,与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没有分别,轻易便可瓦解。”

凌妙妙点点头,心中感慨,浮舟的世界设定真是天马行空啊……

灶上还熬着中药。

李准曾经说过,他的制香厂生产香篆,不单要用最好的檀香树皮,还要加入安神静心的中药,眼前这些药,想必是需要整宿熬制以备翌日使用的。

灶膛里的骨头越堆越多,烧成的灰尘越堆越厚,不一会儿便塌了下去,粉末从缝隙里跌了出来,洒在了地上。

看守炉火的隐约可见是个年迈的老妇,她迟钝地低下皱纹密布的脸,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在抱怨这些灰尘弄脏了地面。

她慢慢弯下佝偻的背,将地上的骨灰拢了拢,抓在了手心,随后,掀开砂锅盖子,倒进了正在咕嘟的中药里。

几人面色一变。

香篆里的骨灰,原是这么来的……

月色从窗口透出来,如冷霜般打在墙上,一只纤细修长的手颤抖着扶着墙壁,随即是一个高挑丰满的身影,她弯着腰,跌跌撞撞地扶着墙靠近房门,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气喘吁吁。

另一只手上,紧紧抓着一张撕下来的符纸,符纸被她手心上的汗水浸湿了,皱成一团,褶皱的纤薄符纸上还有隐约可见的血迹。

她挣扎着,东倒西歪地扶着墙壁,丹蔻在墙上拓出深深的印子,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

还有几步,就可以走出房门了。

“慕姐姐……”

“阿姐!”

一个没注意,慕瑶已经满脸严肃地走上前去,径自推门进了屋。

妙妙头皮一阵发麻,紧跟着慕瑶闯进了屋里。

慕瑶已经站定在燃烧的火炉前,定定盯着她。那老妇守着炉子,似乎浑然没有觉察到来人,还在不断地弯腰从地上拢起多余的骨灰,撒进砂锅里,动作迟缓而机械。

“请问……”

她试探着开了口,可眼前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就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壁。

慕瑶一把抓住老妇不停动作的胳膊,抬高了声调:“看着我!”

老妇抬起满脸皱纹的脸,浑浊的眸中没有焦距,胳膊被慕瑶抓着,可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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