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以后,是几乎没有的后悔。
第一个思考,是妻子的人脉关系,已经为他受用。
第二个思考,婚礼誓言已经作废,利益链条破损。
何湛延如此思索,不经意间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起身去清洗。
姬菡芷咳出几口血,鼻血倒流后呛住喉咙,淅淅沥沥滴落,染脏床单。
趁他走后,姬菡芷翻下床去,努力从地上支起身体,疼痛使她浑身颤抖,两腿之间流出的白浊带着血丝。
几乎是跪爬,她去拿自己的手机。
她摸到手机,撑着身体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阳台。
阳台上晾着自己的毛巾,她想擦擦血,可是越流越多,流过她的前胸和手臂,低头,温热的血洒在她的腿上。
头晕。
她强撑着意识,努力删除私密相册中的视频照片,血滴落在屏幕上,全选无法选中。
何湛延在此时回来,似乎要继续未完的暴行。
看到她的行为,删掉“证据”的行为。何湛延冲上去抢过她的手机,继续骂她。
争执之中,她撞在阳台的门上,缓缓倒地,钢化玻璃连带着门框一起颤动。
疼痛,钻心的痛。
何湛延继续浏览“证据”,下意识往下滑,小图没有预警,大图更没有。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日期由近到远,那些图片,是数以百计的尸体图片。
刚断气的,大多是被分割完毕的尸体。
时间不等,黑夜白日,满目皆红。
其中有一具溺尸,蔚蓝天空大海在一片血色中格格不入。
他放大图片,看到尸体的面容。
是那三个小白脸之一。
——梁苑阡。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沉浸在这些照片中,燥热的身体冷汗直冒,阴森的寒冷从他的后背开始向全身蔓延。
姬菡芷已经爬进阳台,强忍疼痛站起身,关上门,后背倚靠在栏杆上。
血迹蔓延到阳台的地面上。
隔着玻璃,她与何湛延对视。
她做出口型。
何湛延看到她说:
【我恨你。】
鲜红的血流,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淌。
她像鸟一样,飞往她的天空。
飞向天空的前一刻,她的眼睛仍然停留在何湛延的身上。
消失在他眼前。
何湛延只觉得时间暂停,流淌的空气黏稠。
他扒在阳台的栏杆上,往下望。
他的小美人鱼搁浅在陆地上。
彩鳞暗淡无光,唯有猩红。
身下绽放出死亡的花,妖艳诡谲,瑰丽灿烂。
汇聚成花海,在他眼中的海。
海浪在他的眼中汹涌,落在地上的血泊中。
出生证明与死亡证明静静地躺在桌上,男人脸上的泪痕干了又续。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妻子的坠楼,意外。即使女人身上的伤痕可疑,可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人们察觉到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暴在这个社会上仿佛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丈夫说了是意外,那一定不是家暴。
姬菡芷被救护车拉走之前,上面汩汩流血,下面亦是如此。
急救室内,大的生命垂危,小的留不住,也不能留。
五个月了。
是个男孩。
变成一坛小小的骨灰。
被男人捧在手心里,仿佛是在捧一个活着的小baby。
医院的单人病房,姬菡芷睡了很久。
何湛延一直守着她,公司的事务有其他人替他处理,需要露面的不得不去。至于校招会,应届毕业生的职位他还没有规划,这种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不用他烦心。
大多时候是留在医院里,亲自照顾她。
她的肚子不显怀,都以为是变胖。
原来是怀孕。
计算怀孕日期,是结婚前,订婚宴上那一次。
是他的。
姬菡芷的私密相册,每一张照片和视频,何湛延都仔细看过,尤其是宋亭道的那几个。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
被自己蠢笑。
不是阿芷。
阿芷的身体他最了解。
以为会有自己,却没有。
笑过之后,是痛苦的哭泣。
他日夜忏悔,跪在病床前,亲吻她的手,吻她的指尖。
为陷入昏迷中的妻子擦拭身体,夜晚和往常一样,唱歌讲故事哄她睡觉,是他以前做过的。
但是她听不到。
纸包不住火,更包不住原子弹。
当常屿等人联系阿芷约饭时,他的理由即将用尽。
如果阿芷醒不过来呢?
担忧无用,画室的续租通知打到姬菡芷的手机上,他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原来有事业。
网店的补货通知,发货提醒,约稿详情……她的事业在沉眠中暂停,罪魁祸首是她的丈夫。
还有十几份收款通知,房屋租赁的续费。
何湛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发货实物画作,缴纳工作室房租。奈何他的画风与之不符,电子约稿做不到代笔的程度。
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想到最坏的后果,他回家后,开始清点妻子的财产。
首饰台上空无一物,翻遍家里到处都找不到,除了硬通货,还有不动产,以及送给阿芷的各类奢饰品牌鞋包。
何湛延找阿芷的房产证们,只有在三亚买的那一套,是夫妻共同财产。
他想到了查茜茵。
阿芷死后,遗产一定会留给查茜茵。
当他从查茜茵家里回来后,收获颇丰。
原来阿芷真的在转移财产,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的死亡。
一个不剩,没有给何湛延留下任何东西。
他把所有黄金扔到一边,专心查看房产证,二十多个,没有一个是他想找的。
外地的大客户点名与他谈生意,他不得不去,为沉睡不醒的阿芷请了靠谱的护工。
在衣柜里找符合身份的服饰时,他看到眼熟文件袋。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他一直在找的东西。
心花怒放,他双手颤抖,喜形于色,甚至亲了房产证两口。
打开查看,灿烂的笑容僵在他的脸上,喜悦之后是空洞。
阿芷在三亚买的房子,只写了何湛延一人的姓名。
突然间天旋地转,平静湖泊惊起涟漪,向外蔓延,苦痛的力量席卷天地,世界瞬间变成无尽的黑洞漩涡,吞噬他的光明。
他跪在地上,低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像是坏掉的水龙头。
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
查茜茵来到何湛延家里看阿芷,但是跑了个空,俩人不在家。
她不仅联系不到姬菡芷,还打不通何湛延的电话。
向共同好友打听,说这对癫公癫婆可能又出去玩了,没接电话可能忙着造小孩。
也对。
但是来都来了,查茜茵不如逛逛。
别墅的小院大门是指纹锁,她闲的没事自己上手摸,使劲大了,大门不小心被她推开。
“啊?没锁门?”
查茜茵立在门口,正想